作者:杨旭初。
**:《读写算》2023年第66期。
数字往往与单调、枯燥、乏味联系在一起,有些人认为:数字很难唤起人们的审美感受和艺术情趣,它与诗词更是“风马牛不相及”了。其实,这种看法有失偏颇,如果我们细致地看一看古典诗词作品,就会发现数字与诗词的关系紧密相联。
许多诗人、词家都把数字巧妙地、大量地引入诗词创作中,把本属抽象思维范畴的数字运用到形象思维领域,获得了奇妙的美学效果和独特的艺术魅力。
诗人在古典诗词中常常用数字组合成对偶、夸张、比喻等句式直接描绘形象,开辟意境,显得妙趣横生,诗意盎然。王维在《 送梓州李使君》 一诗中也恰当地运用数字开拓了意境。“万壑树参天,千山响杜鹃。
山中一夜雨,树秒百重泉。”这是全诗的前两联,作者在这里运用了夸张的笔法,首联极有气势:万壑千山,到处是参天的大树,到处是杜鹃的啼声,既有视觉形象,又有听觉感受,读来使人恍如置身其间,大有耳目应接不暇之感;额联从细小处着笔,展示了一幅绝妙的奇景:
一夜透雨过后,山间飞泉百道,远远望去,好像悬挂在树梢上一般。由于作者用了。
一、百、千、万这些数字,使得王维笔下的梓州山林的画面更加阔大,气势更宏伟,意境更深远。由此,我们看到抽象的数字到了诗人笔下,能通过修辞化为具体的形象,产生特有的艺术魅力,这是其他任何词语也代替不了的。
数字在构成诗词的结构美上,有着不可忽视的作用。它主要体现在如下两个方面:一是构成诗词内在的结构美。
请看杜甫的 :“两个黄函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窗含西岭千秋雪,门舶东吴万里船。
”第一句写黄鹏用“两个”,是写“点”,是近写;第二句写白鹭用“一行”,是写“线”,是远写;第三句写“千秋”雪,是写时间,是写“面,' 第四句写“万里”船,是写空间,是写“体”。 这样,点、线、面、体相互交织,远近、时空相互对应,从而构成了这首诗的立体美和参差美。二是构成诗词外在的结构美。
再如李白的诗《 宣城见杜鹃花》 :一叫一回肠一断,三春三月忆三巴。”上下左右数字的搭配都是绝对对称的,因此,这是一种形式的美和外在的美。
诗人、词家常常用数字抒发自己的心情,从而达到加重感**彩、渲染气氛的表达效果。如崔涂《 春夕》 中:“蝴蝶梦中家万里,子规枝上月三更。
"梦中回到万里外的家园,醒来时使人倍加惆怅;子规在三更月下啼叫,尤其令人愁上加愁。这是多么凄凉、愁苦的气氛。“万”和“三”这两个数字为这种愁苦气氛作了有力的渲染。
再如李白的《 望庐山瀑布》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用“三千尺”形容瀑布之长,这是夸张的手法;用“九天”形容天高,是对前一句夸张的加强。
一“长”一“高”,借“三”和“九”俩个数字和盘托出,表现了诗人潇洒豪放、气度非凡的气质。
数字所产生的修辞效果,有时有助于刻画人物。白居易在《 长恨歌》 里写杨贵妃:“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这是刻画了人物美丽的外貌。这个唐明皇的宠妃杨玉环,只不过转眼笑了一笑,就娇媚百出,在这里以“一”衬“百”,突出了杨贵妃的姿色出众。“六宫粉黛”,用的是借代修辞手法,指全体宫女。
她们与杨贵妃相形见绌,一经对比,黯然失色。“六宫”的花容月貌还抵不上贵妃“一笑”的光彩焕发,在这里又以“六”衬“一”,说明了杨玉环的超群夺艳。古乐府《 孔雀东南飞》 在开头部分写道:
“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笙模,十六诵诗书,十七为君妇,心中常苦悲。”通过刘兰芝自述,刻画了她聪颖的资质。诗中的数字连续地相继出现,作为一种排比句式的铺叙,并不是说她正好每年就精通一门技艺,而是说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具备了多方面的才能,表明她是一个很有教养的女子,从而使人感到她后来被遗弃,完全是“君家妇难为”,激起了读者对她的同情。
数字的运用,有时起到突出主旨的作用。如李煌的词《 破阵子》 :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
”词人运用数字极写太平景象,四十年来国家一统,方圆三千里的山河极其广阔,这就反衬了词人被俘后的凄凉悲苦。数字的运用,深化了他沉痛思念故国的情感,也突出了主旨。杜甫的《 春望》 :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三月”写战乱连绵,“万金”是极言珍贵,唯其是战乱频繁的岁月,所以一封家书胜过万金。用数字镶入句中构成夸张来作为抒发作者在离乱中渴望读到亲人书信,急切了解家人情况的心情,千百年来不知引起了多少人的共鸣。
这两句诗之所以能够产生如此巨大的魅力,不能不说是得力于两个数字的运用,因为它紧扣着亲人的思念,突出了主旨。
数字在诗词中的修辞作用,不管表现在描写意境、刻画人物,还是突出主旨、表现结构美上,都不是孤立地存在的,它在特定的诗词句中要与粘附的对象相结合,才能起联珠缀玉的作用。因此,诗人、词家使用数字,表面看起来似乎信手拈来,不费工夫,其实每个数字的安排都是诗人、词家匠心独运的结晶,细细吟味,意韵无穷,令人赞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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