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清明节,没有赶回老家。只能托付弟弟代为过世的父母扫墓、烧纸、补树,并报告我的情况。
老爸老妈已走多年。对他们的记忆不仅没有远去,反而日渐清晰。
我的老爸,战争年代参军四野,从东北打到海南岛,当警卫员,当连长,荣军转业,一生刚烈之气始终未泯。回东北后,村里有个大小纠纷,“老郑头”不到场谁说也没用。但他生活中做事的原则,有时让我们哭笑不得,却也让我们敬意更深。
有年春节,三弟的岳父砍了一棵树回家做灯笼杆。老爸是护林员,看到山上丢了一棵树,在村里没找到。中午到亲家家喝酒,忽然发现了院里的灯笼杆,亲家看家里人,承认了。
老爸要按规定罚款,亲家以为开玩笑,后来一看老爸动真的,当时就火了,说啥不认罚,老爸气得酒也不喝,气哼哼回家了。我看老爸自己拿钱往罚款本上记,笑说,酒也没喝上,还往里搭钱?三弟嘟哝着,你就不罚不行,自己搭钱,没看这么办事的。
老爸操起笤帚疙瘩就打了过去。家里人偷树就不罚,那是人干的事吗?老爸火冒三丈。
老三的岳父知道了,亲自来补交罚款。又被老爸骂了一通,“赶紧回去准备好酒!”被骂的亲家后来告诉三弟,你还真得学学你爸。
老妈祖籍安徽,8岁起读了两年私塾,能大段背诵四书五经的一些章节,写一手很好的毛笔字。八路军过江的时候,母亲才十四五岁,聪明能干。南下土改工作队便带着她在村里做些妇女工作,后来正式参加革命,随干部培训班离开家乡。
母亲28岁与父亲结婚。从我记事的时候起,老妈给我的印象总是那样贤惠。上世纪60年代初,全民大饥荒,吃玉米叶、玉米核儿粉、野菜,爸妈是退职干部,每月要从粮库领几十斤大米白面,这在当时是不得了的财富。
每当村里有人有病时,老娘总要舀上两碗面或米给人家送去。她对父亲生活上的关心更是无微不至。那年头物质匮乏,我家却有个装了豆腐、蛋甚至肉等“补养”的搪瓷缸,那是母亲想方设法给父亲做的好吃的“小锅”。
我上中学那年,学校一位同学新买了一辆红星牌自行车,在回家路上被歹徒抢劫并杀害,吓得那段时间没人敢上学,学校几乎空了。那天下午,学校演电影,看完电影已是晚上8点多钟,天漆黑一片,我连回家的路都找不到了,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害怕。这时,老妈那熟悉又焦急的呼唤声传来。
原来,母亲正做饭,见天黑了,我还没回去,一下子慌了。父亲没回来,弟弟们也不在。老娘连灶里的柴火都不及灭,竟一个人摸黑走了五六里山路到学校。
母亲胆子小,平时晚上串门都要找个做伴的,那天为了我竟什么都不顾。我和母亲到家时,院子里围满了人,全队的人差不多都来了。邻居大娘说:
“你平时一黑天东西院都不敢走,今天怎么不要命了!”母亲那时才透过一口气说:“唉,当时哪还有什么怕不怕!
”那一年,老妈病了,确诊是克山病,这在当时是一种很凶险、死亡率极高的病。街里和后屯已经死了几个人了。老娘的病还没好,我也病了,发烧39度多,不吃东西,只是昏睡。
母亲强撑着起来,亲手做了我最喜欢喝的汤。我的病好了,母亲却因此而受凉、劳累,再度病危,卧了一个多月,命虽保住了,却大伤元气。
这一生,老爸言传身教的是做人,期望我的正直、原则、出色。老妈的爱则细腻温暖,我的每一丝烦恼、病痛、不快都牵着她的心。我这大半生,从政、从商、从军、当记者,阅历万千、**多多,尚属从容,未有大错,未失根本,实得益于父母。
这些年来,我最喜欢唱的歌是《父亲》、《母亲》,最动我心的是那句“央求您呀下辈子还做我的父亲”,曾让我泪流满面。亲爱的老爸老妈,我也这样央求:下辈子还做我的老爸老妈。
——假如有来生,仍求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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