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印象里，父亲一直是沉默严肃的人，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我与父亲已有十余年未见了，而现在坐在饭桌前的父亲，陌生得让我有点不习惯。
他似乎比以前老了许多，可，他以前是长什么样子的？我惊讶我的脑海里竟搜寻不到他以前的样子。
我大概也只记得他的不好了吧。小时候他总是喜欢打我，一下一下地。好吧，我承认那是我做错事的时候，可自从母亲走后，他开始抽烟，开始喝酒，喝多了以后总是醉醺醺地来打我，那时我可没做错事。
他打得很重，可我不疼，真的。
我也记不清到底过了多久，他总算没有喝酒，也没有再打我了。可他手指上缠绕着的烟味，却一直氤氲在那间小小的房子里。
有次他喝醉打我时，他重心不稳，醉醺醺地向桌角倒，我为了不让他碰伤，手臂被桌角划出一道很长的伤疤，很长、很长，但我不疼。
可后来，他也走了，干净，利落。一股巨大的空虚感在我心里滋生，疯狂地，想要占据我的身体。
就是这样一个男人，此刻安静地坐在我的面前，为我挑着鱼刺。我不知道以前的他是否有过这样的温柔，可我已经不是那个吃鱼都会被鱼刺卡着的小女孩了。可尽管这样，我的伤口却依然隐隐作痛--要知道，我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疼痛了。
气氛一时有些凝重。我和他都未开口。良久，他终于开了第一句，他竟然先开了口！
他顿了一下，说：“你……过得还好吗？”对这个问题，我还能回答些什么呢？
矫情地说“好”然后再如何呢？还是说“不好”之后向他发泄出我的怒火？可这又能怎么样呢？
手臂上早已愈合的伤疤隐隐传来燃烧的灼热。
他似乎是没料到我没回答这个问题，又问“要不我搬回来和你一起住吧。”说罢，他把鱼肉放到我的碗里，小心地看了我一眼。
这个眼神让我浑身都不自在了起来，我多么想再得到他的疼爱，有人做饭，有人能在我学习时给我端牛奶……可手臂上灼热的伤疤提醒着，这个男人带给我的痛。
我闭上眼睛，有冰凉的东西在里面酝酿，开始变得灼热，眼睑覆盖住它，像永远不会干涸的样子，一声“嗯”从我嘴角溢住。
我想，就这样认输吧，我的内心还是没有那样强大。荆棘鸟的歌唱以生命的代价开始，以生命结束的代价结束，如此惨烈，我却甘之如饴。
谁叫他是我的父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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