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久久地站立在巷口。
小巷幽邃,石板斑驳,与之一路之隔的工地却一片繁忙。家乡的工业化,早已不复青山绿水。机器轰鸣,尘土飞扬,渐渐灰了再见故人的心。
步履蹒跚,路到尽头,看到了惊喜的一幕:那个卖糖人的爷爷,竟然还守在这里。
午后的阳光倾洒在他的脸上、身上,透过斑驳的光影,他脸上的沟壑愈深了,像是岁月用刀刻了一样。我走过去,爷爷,我回来了。
细丫头,来来来!笑容和煦如冬阳,只是嘴角有点抽搐,但一双眼睛依然澄明。
不等我开口,他便拎起铜勺,起浆、旋肘、洒浆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点不曾走样。手腕转动、游走间,一只翩然欲飞的蝴蝶便静卧在白瓷板上,琥珀般的色泽厚重温和;拿支竹签一压,那蝴蝶便飞到我的手边;擎住芳香,尝一口,还是小时的味道。
呦!细丫头回来啦!又听到熟悉的拐杖叮咚叮咚敲打在石板上,是邻居爷爷。
来不及寒暄,两个老爷子便抬起杠来:你个老家伙,细丫头回来了,也不抓紧告诉我一声!还嗔怪地给了糖人爷爷一拳。
这两个老顽童,从我小时便这么玩闹。我抿嘴一笑,不再说话。
看着我手上的蝴蝶,邻居爷爷一咂嘴:老家伙这手艺好啊!唉,这么好的手艺,在这里可真是浪费了!
糖人爷爷一抬头,咧嘴一笑:城里有啥好,我就在这儿了!看他们做的那糖人,色儿不正,味道不醇,闹心!
他的眼睛里,好像有什么在熠熠生光。
再说了,不是还有你这老残废需要我来照顾吗?他扭过头,笑着看着邻居爷爷。
谁要你照顾?一阵闷哼传来。
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对了,几个孩子都回来过了吗?邻居爷爷问道。都来过啦!
大宝还是那么胖,个子又蹿了一截;月月还是瘦瘦的,不爱说话尘封的岁月被撕开一道口子,往事一幕幕闪现在眼前,那些人儿全部鲜活起来,连带着味觉都是熟悉的童年。我这才真的回家了!
抬头看,那目光依然慈祥澄澈,还有一丝倔强。那身影已慢慢佝偻,愈发普通,却仿佛散出暖心的光环。糖人爷爷虽然普通,却不愿与平庸的商贩混在一起。
他依然热爱这片土地,珍爱这份手艺,深爱这群孩子。正如他知道我们一定会来,为我们递上一支糖人,守着寂寞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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